枪已上膛
总统府位于枬城的最中心位置, 是前朝皇帝的别院改建的,五进院,周渠的活动区域只在正当间的一进院, 前后各有三层警卫日夜把守。
霍予晚来过一次,被光明正大的卸了枪, 这次她趁着夜色在屋顶小心查探, 动作轻到这里的百余名警卫员毫无所察。
隐于屋顶上,霍予晚观察到了警卫员最多的位置,该是周渠休息所在。
她翻开了几片瓦片,垂眸朝屋内看。
夜色之中, 她眸中的红光一闪而过。
屋内的昏暗景象瞬间一览无遗。
床帘遮挡着, 但依旧能听出有两道平缓气息的存在。
约莫着是周渠和他的姨太太。
同霍敛一样, 虽然家里娶的姨太太不少, 但留下的孩子只有一个, 且都是第一任妻子生下的。
周约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但好在周渠对她还算疼爱,可那疼爱也是分时间段的, 当自身利益受到威胁时,周约就沦为帮他掌控权利的工具。
甚至现在,同周约比起来, 陈声祖这个得力部下, 更得他的信任。
霍予晚又在屋内查探了一番,确认这并不是周渠自己的房间,屋内的陈设以及 布置风格,都表明了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位女性。
瓦片又重新盖上, 霍予晚在院子里四处打量。
月上枝头,四周寂静的只有风声。
她的耳廓随着风声而动, 随后踩着屋脊落到了最偏僻的那间房顶。
这次直接掀开瓦片翻身进去,屋内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周渠没有让姨太太进自己房间的习惯,晚上要人陪也是主动去她们的屋子,大概是怕人真的发现点什么。
霍予晚站在房间内,静敛声息的四处观察。
屋内果真有一条密道,或许不是周渠挖的,而是前朝皇帝所遗留下的。
在供桌的
桌子上供奉的是周渠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个土匪。
他是个孝子,桌上的香灰还留有余温,想来是出去睡觉前也没忘记给父亲上柱香。
霍予晚进入暗道后又把桌子移回原位,连桌上的香灰都未曾被吹拂半分。
屋内重归寂静。
霍予晚顺着暗道步步向前,约莫走了近一刻钟,她听到了潺潺流水声。
继续往前,再一刻钟过去,流水声越来越清晰,暗道也变成向上的石阶,从石阶再步入平地后,暗道就变得更窄,也更亮。
墙壁上镶嵌的是一层琉璃,正在发出淡淡光芒。
霍予晚的步速很快,可依旧前前后后走了近半个时辰。
终于到达出口,霍予晚翻身上去。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微微挑眉。
是白天参观的那处园林。
出口就在山石之间,被一块儿很重的石头遮挡,以常人之力是难以挪动的。
霍予晚又回去仔细看了看,果真是有机关存在。
从总统府,到城西的园林,这条密道顺着护城河而挖。
枬城的练兵营地在城东,如果到时候围攻枬城,主要兵力也肯定是聚集在城东,不会有人注意只有十几个士兵把守的城西园林,这样周渠就得了逃跑的机会。
后半夜时,天空中已经聚集了几片乌云,霍予晚踏着月色回到了酒店。
黎煦之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听到动静还是被倏忽惊醒。
她披着睡衣下床,先是仔细看了看霍予晚的脸色,又仔细检查了身上确定没有伤口才放下心。
“他住的地方肯定是重兵把守,一时找不到也是……”
黎煦之看了时间,才过去半个多时辰,单是要潜入府中就要花不少时间,总统府的警卫比元帅府还要多几倍,地方也大,一晚上找不到也是正常的,只要人平安就好。
“找到了。”
霍予晚正在用热水洗手,闻言笑着打断她,还凑近吻了下她的唇。
黎煦之眨了眨眼睛,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才这么短的时间,天呐……”
她挽着霍予晚的手臂,激动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目光专注又认真,眸光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是,从霍予晚和她坦率心意之始,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替了霍敛登上元帅之位,在得知她被霍干陷害染上药瘾之后,她又以同样的方法帮她向霍干报仇,而现在,也冒着危险,几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帮她筹谋,帮她复仇。
被这种崇拜的目光看着,霍予晚脸上有些失笑,想了想,她随手在巾帕上擦了下,然后便把人抱起朝床铺走去。
“你不是一直都夸我厉害吗?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
两人在床上躺下,一上一下。
黎煦之笑着捧住了她的脸颊,红唇在额前、脸颊、唇角、下颌各亲了一下。
“嗯,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
“你超级棒……”
“床上床下都超级棒。”
笑了下,霍予晚垂眸顺势在她的手腕上亲了下。
“嗯,我知道。”
她这么自信,又这么从容,黎煦之对她亲也亲不够。
“那密道的入口就在他的房间,在一张供桌跑的机会,我们提前做准备,他再如何也是跑不掉的。”
霍予晚抚着她的脖颈,语调温和的同她说起自己在总统府的探查结果。
“在他的房间里?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黎煦之听的认真,也适时提出自己的好奇之处。
“他没在房内,睡在了姨太太的房间里。”
霍予晚摸了摸她身上单薄的睡衣,便抱着人翻了个身,又把一旁的被子扯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哦了一声,黎煦之看了看她的面色,没再继续问,而是主动把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跑了一晚上肯定很累了,我们明天再说,你先睡吧。”
她的神情柔软,眼中爱意流淌。
“嗯,密道的事情暂时不跟其他军长说,也不能让岐军知道,到时候他要逃跑,我们便直接等在外面把人毙了,给你母亲报仇。”
霍予晚今晚又仔细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觉得还是这样更简单,后续处理也不会很麻烦。
人要是落到其他军长手里,大家估计是抢着要毙他,要是落到岐军手里,他们可能会把人囚禁,死刑倒不至于。
所以还是要靠她们自己来,谁先捉到算谁的。
“……嗯。”
黎煦之点点头,眼尾有些泛红的把人抱的更紧。
嗅着鼻尖的清香,霍予晚摸了摸她的眼尾,然后揽住了她的腰。
“睡吧,马上就会结束的。”
“嗯。”
……
第二日,五十二城的军长,其中二十二城的军长全部在枬城集齐,霍予晚是个特殊的存在,一人占两城。
短短半年过去,岐军已拿下二十五城,剩余五城被瀛军攻占。
二十五比五,不怪周渠把攻势迅猛的岐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众人在餐厅集结,身边都有家属陪同,虽然表面上都在寒暄,可心底却各有心思。
二十二城,二十一人,包括霍予晚在内,支持岐军的共有五人。
而余下的十六人,摇摆不定的和坚定支持周渠的,或许是持平。
一切,总要见分晓。
陈声祖在这些人之中游走,一一寒暄,礼貌招待,与人交际是他的拿手本事,也能从细微话语与神情中窥得几分这些军长的态度。
黎煦之远远的看了眼他的背影,又很快收回。
陈声祖对周渠尽心尽力,对周约的心或许也不是假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也许陈声祖不遗余力的帮周渠,也是为了向周约证明,他是对的。
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敢多加妄言。
所有的事情已经想清楚,黎煦之缓缓垂眸,眸光有些闪烁。
今早从霍予晚口中得知昨夜她潜入总统府的所有经过时,黎煦之的第一个反应是可以趁机把周渠杀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怀疑到霍予晚身上,她的仇也能得报,可事实是,霍予晚并没有这么做。
她能想到的事情,霍予晚想不到吗?
黎煦之从今早离开房间后便一直没和她说话,她知道自己不该埋怨霍予晚,所以她不让自己对她发脾气,不要自己和她吵架,只是想让自己想明白。
她最在乎的是霍予晚的安危,可昨晚的事情已经证明,总统府对霍予晚构不成威胁,可她为什么不动手?
黎煦之就像是陷入了死胡同。
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她们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
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中是往日霍予晚向她介绍天下局势的讲解,黎煦之想明白了。
周渠的命已经不只是代表他自己,还代表着他所拥护的政.权,杀掉一个周渠,还会有第二个周渠,第三个、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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