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讯问室里有短暂的静默。
黄正启倒是不觉得生气,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审讯中被嫌犯挑衅,只不过这次他跟林霜柏搭档,在苗嫦曦说出这话后,他眼角余光就瞅到林霜柏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他扬起下巴,“哈”的笑了一声,不带半点笑意,冷声道:“既然闫太太觉得我见识短浅,那就让我们刑侦的顾问林教授来跟您好好聊聊,也好让我学习学习。”
林霜柏知道黄正启这是在配合他,于是道:“闫太太刚刚这话,多少有点歧视的意味,恐怕不太合适。至于闫太太所说的,在自己公司都吃了大亏得了教训,倒是让我有些疑惑,既然是自家企业,闫先生难道都不庇佑一下长子?还是说闫先生跟闫太太都奉行打击教育,喜欢让自己的孩子在失败中得到教训和成长?”
像是被说到了痛处,苗嫦曦不甚明显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僵硬的上身透露出了一丝肩膀内扣的防御意味。
用手捂住下半张脸深吸两口气,苗嫦曦说道:“只要是人,难免会在人生道路上跌倒,只要能重新爬起来,就算是失败也不过是另一个新的开始。这道理,林教授难道不懂吗?”
“道理?”林霜柏却像是听到了颇有意思的笑话,对苗嫦曦说道:“我的母亲并不对我实行打击教育,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这居然是人生道理。只不过闫太太,其实我们应该都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机会,可以重新爬起来,重新开始。”
苗嫦曦瞪住林霜柏:“你在暗示什么?”
眨了眨眼,林霜柏露出一丝疑惑,道:“陈述一个事实而已,闫太太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暗示?更何况我能暗示什么?是暗示闫太太自己做不到重新开始,还是暗示有些无辜的被害者,人生才刚刚开始就惨遭毒手彻底失去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苗嫦曦没有回答,可那掩住脸庞的手却开始控制不住的隐隐发颤。
黄正启见状,在一旁接话道:“闫太太,其实婚姻失败以及对孩子的教育失败都是很常见的事,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明知道是错还执迷不悟,这结果恐怕不管是闫太太还是其他人都承受不起。”
“一脚踩进坑里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更何况你一个男人,作为婚姻的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出很懂我的样子?!”苗嫦曦像是再也忍不住地拔高了音调,她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可又在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失态,于是立刻强迫自己止住话头,别开脸望向一旁的地面,敛眸道:“对孩子的教育是否失败我身为一个母亲心里有数,犯不着在这里听你诬陷我。”
“瞧闫太太这话说的,我跟你非亲非故,要不是这绑架案也不会认识你,当然不可能懂你。至于孩子的教育,我身为一个父亲多少也有点发言权,闫太太说我诬陷你,那不如请闫太太说说看,我诬陷你什么了?”黄正启一贯擅长在审讯中套话,这苗嫦曦还如此轻易的就情绪失控露出破绽,他当然也不会放过机会,直接就在话里挖坑让苗嫦曦自己跳了进来。
“你,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套我的话!”苗嫦曦声调渐高,可这底气却是越来越不足了,“这世上本来也没有什么教育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鹏儿打小就听话,就算犯过错,那也是别人怂恿。”
“闫太太,你所说的婚姻既得利益者,是指所有男性呢还是特指某个人,比如说,你的丈夫闫冧?毕竟通过闫太太的话,我所听出来的不太像是能中年再得一女的恩爱夫妻,倒更像是夫妻不睦,以至于闫太太对闫先生心里头抱有不少怨怼。”林霜柏抓住了苗嫦曦话里的关键词,连苗嫦曦瞬间的表情变化都没放过,道:“闫晋鹏作为你们夫妻的大儿子,闫先生应该很是疼爱吧,怎么竟让大儿子吃了亏从公司里离开?这几年也没见闫先生接受采访时提起过自己这个大儿子,像根本没有这个儿子一样,闫太太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应该很是痛苦难受吧?”
苗嫦曦在则有的提问下,神色僵硬地别开了脸,好一会儿后才用单调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提问我跟案子无关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真的无关吗?闫太太,闫先生到底是如何出人头地有今天这样的身份地位,又是如何积累到财富的,你就算不是一清二楚,总也知道个大概,虽然我也无意揭开闫太太的遮羞布,但,闫太太应该很早就已经明白,闫先生不爱自己,结婚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也就是为了个人利益,更何况根据我们警方的调查记录,在闫太太的父亲去世前,闫晋鹏其实姓苗,也就是说闫太太你难产差点丢掉性命才生下的儿子,你一心以为的爱情结晶,对闫先生而言恐怕不过是心里一根刺,根本不值得被疼爱。”林霜柏说着伸手去拿起那份针对闫晋鹏的调查资料,当着苗嫦曦的面一页页翻开来看。
“苗晋鹏,虽然是闫先生不喜欢的儿子,但至少很得外公欢心,以至于打小就被宠溺到无法无天,成天就会胡作非为,本来是应该按精英路线成长,却偏偏被养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被批评教育过很多次,却从来没得到过真正的教训。不过这些我们都可以放到后面再聊,现在我更好奇的,是闫太太的身体情况。”林霜柏翻到最后抽出一张病历证明,上面病人名字那一栏写的却是苗嫦曦,他将证明放到了苗嫦曦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当年闫太太难产以及后来的治疗记录,医院都已经提供了证明,闫太太,你在生下儿子之后就已经丧失了生育机能,之后更因为子宫癌切除了子宫,我很想请教一下,在这种情况下,闫太太是如何生下的二女儿,也就本案的被害者闫晓妍?难道是去海外进行代孕?”
苗嫦曦死死瞪着那张病历证明,不仅双手在抖,连肩膀都在克制不住地颤动,她双眼迅速蓄满了泪水,眼眶更是红得惊人,好半晌才用恨急的声音挤出话语:“你们这是侵犯隐私!”
“闫太太,我希望你能明白,警方查案,都是通过正规合法的途径获得所需的调查资料,毕竟查案不是抓到犯人就行,之后将案子移交检察院,后续再开庭审判,这些可都对我们警方查案时获取的资料以及证据有严格的要求,若非符合规定以及程序,那么不管是人证还是其他物证口供,都无法在审判时用作呈堂定罪的证据。”黄正启向前倾身又拿起那张病历证明在苗嫦曦眼前晃了两晃,道:“如果闫太太坚称被害者是自己的女儿,那就是找人代孕了,国内代孕是违法行为,至于去国外,闫太太要是觉得海外代孕不违法,那或许我们可以让经侦的刑警帮忙再查查你们夫妻的税务问题。毕竟这个绑架案,闫先生不通过银行就能给出那么一大笔赎金,即使你们夫妻表示不需要追回赎金,也不代表我们警方不会追查,若是在这个查的过程中发现闫先生或是闫太太你有其他违法行为,我们也是可以另外立案进行调查的。”
“我也是受害者,你们没资格这样指控我!”苗嫦曦忍无可忍地从黄正启手中抢走那张病历证明一把撕碎扔到地上,声音变得愈加尖利起来,“所以我才说警察根本一点都信不过!只会针对受害者,查一堆不相干的事!抓不到犯人就想着调转枪头对受害者,让受害者替你们背锅好让你们能交差!什么人民警察,不过就是一群草菅人命只会盯着普通人的钱袋子,绞尽脑汁去想怎么从我们普通人身上抢钱吸血榨干我们最后一点价值的废物罢了!”
黄正启当即就笑了,一连大笑好几声才厉声道:“闫太太,你说自己是普通人时都不会觉得心虚吗?这话要是传到网上,恐怕除了收钱的水军外,大部分网友都会要求经侦好好调查闫先生公司的税务问题,还有你们夫妻的各项投资是否存在其他问题,依照我的经验,这些都是一查一个准。”
“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孩子被绑架后不坚持报警,孩子被杀害惨遭抛尸后也始终对调查进度不闻不问,第一次来接受问话时还对要抓到绑匪这件事表现出消极态度,现在更是直言警察都信不过。”林霜柏不等苗嫦曦回答黄正启就立刻接过了话头,继续对苗嫦曦步步紧逼,“我很疑惑,如果是闫晋鹏被绑,闫太太还会是这样的反应和态度吗?还是说,闫太太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绑匪不是别人正是闫晋鹏,所以才这么不希望我们警方查出真相抓住绑匪?”
几乎是林霜柏的话音刚落,苗嫦曦便浑身颤抖着用力摇头,在眼泪从眼眶滑落的同时,激烈否认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的鹏儿在国外待得好好的,我是他的母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才不是你们说的什么绑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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