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一声,王干事按下播放键。
林穗穗备用录音带里传出的声音清亮利落,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房间里回荡,连窗外起重机的轰鸣声都显得微弱了。
站长握着搪瓷缸的手顿了顿,茶水晃出杯沿。
坐在一旁的播音员放下钢笔,身子不自觉往前倾。
“这声音......有点意思。”
站长扯了扯嘴角,目光在林穗穗身上打量。
趁着余韵,林穗穗挺直脊背开口:“我叫林穗穗,之前在村里广播站播过通知,也跟着收音机学过播音技巧。”
她指了指桌上的磁带:“这是我反复练习的成果。”
站长摸着下巴问:“遇到突发状况怎么处理?比如停电、设备故障?”
“准备应急预案。”林穗穗答得飞快:“提前录好备用音频,停电就用老式扩音器,设备坏了就用嗓子喊。就像村里催秋收那样。”
话音刚落,袁莉莉突然“咯咯”笑出声,花衬衫上的喇叭花随着抖动:“林穗穗同志,你该不会真以为念几句稿子就能当广播员吧?”
她伸手抽出林穗穗的登记表,指尖重重戳在“学历:小学”那栏。
“咱们广播站,连扫走廊的李婶儿都是初中生!”
众人的目光“唰”地聚到登记表上。
王干事推了推镜框,咂舌道:“这学历......”
“公告上没写不许小学文凭的人应聘。”林穗穗攥紧帆布包带,指甲陷进掌心:“我每天跟着收音机学发音,对着镜子练口型。能不能胜任,试过才知道。”
她直视着站长,眼睛亮得像淬了火。
站长话音刚落,便从抽屉里摸出个牛皮纸信封,抖出几张写满字的卡片:“试播前先抽题,即兴发挥,就现在。”
他晃了晃卡片:“抽到什么念什么。”
林穗穗上前抽了一张,卡片上用钢笔写着斗大的“船”字。她捏着卡片的手指微微发紧,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年码头的汽笛声。
“船是海上的家。”她开口时,声音带着海风般的咸涩,“我见过有人把孩子的百天照贴在船舱,也见过船老大揣着全家福在甲板上发呆。以前......”
她顿了顿,想起陆临舟犯傻时总爱扒着船舷傻笑的模样。
“总盼着船回港,因为船带回来的不只是人,还有活着的盼头。新鲜的海货能换粮票,破损的船板能当柴烧,就连甲板上的咸腥味,都能让守着灶台的女人红了眼眶。”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搪瓷缸里茶叶沉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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