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翠柏,盘根错节如龙蟠;古木乔柯,蔽日遮天似伞盖。一阵风过处,听得簌簌叶响,枯藤缠老树,蜿蜒似蟒;新笋破苔阶,挺拔如戟。
忽闻得幽禽啼啭,声在密荫深处,满地松针铺绣毯,半空岚气曳轻纱。又见那林间光影,端的有趣:日头从叶缝里漏将下来,便似撒了一地的金钱。
“唉……”柳如烟在林间行走,这一声叹,惊得枝头宿鸟扑棱棱振翅,抖落几片残叶,飘飘荡荡,恰落在她云鬓之上。她也不拂去,任由那枯叶点缀青丝,更添一段凄凉意态。林间雾气渐浓,将她那袅娜身影裹得时隐时现。
柳如烟忽地驻足,青丝随风轻扬,却不回头,只对着空林幽幽道:“二师兄,你这一路相随,鞋底踏碎了三里枯枝,袖风惊起了五对栖鸟,莫非还要小妹亲自相请不成?”
“小诗,看来你的寒露赋终于大成了。”话音未落,林中忽起一阵邪风,卷得落叶盘旋。但见一袭墨兰长衫自老松后转出,来人面容消瘦,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似刀削。他步履轻缓,那枯瘦手指轻抚过松树皴裂的树皮。
山风掠过,掀起他宽大的袍袖,更显得身形单薄如纸。偏是那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中亮得惊人,直如两点鬼火在暮色中闪烁。
柳如烟轻抚鬓边落叶,眸光如水般流转,“当年江湖盛传,大师兄勾结无相妖女杀害丁老英雄……”话音未落,林中忽起一阵阴风,卷得满地枯叶打着旋儿飞起。
“师父听闻之后吐血不止,下令将大师兄逐出师门,最后更是死不瞑目……”她话音渐低,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陆幽身形微颤,干枯的手指突然攥紧,指节发出"咔咔"声响。
陆幽闻言身形剧震,墨兰长衫无风自动,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闪过一丝慌乱。柳如烟步步紧逼,声音却愈发轻柔:"可二师兄,你最擅长的正是易容之术。"
枯叶盘旋落地,林中一时寂然。陆幽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幽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凄厉的啼叫,衬得他沙哑的笑声格外阴森:“师妹这是……要翻旧账?”
“大师兄被逼走之后,师父传位于我,”柳如烟轻抬素手,将鬓边落叶拈在指尖把玩,“可二师兄可知,师父临终前在我掌心写了什么?”
她缓步上前,绣鞋踏碎一片枯叶,发出细微脆响:“是个'仁'字。”指尖落叶忽地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呵呵呵,我原本以为,逼走大师兄,就能继任阁主,可惜,没想到啊。”陆幽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嘶吼出声,惊得林间飞鸟四散。
“师父在临死之前把天涯海阁交给你一介女流。”陆幽嘶吼间,双袖猛然翻卷,玄黑衣袖竟化作滚滚黑浪,袖中隐现点点幽蓝磷火。那黑浪过处,草木尽枯,连山石都被蚀出斑驳痕迹。
柳如烟见状不退反进,纤足轻点枯枝,腰间流苏佩环叮咚作响。她素手翻飞间,三尺冰绡自广袖中激射而出,恰似银河倾泻,月华流转。那白绫在空中舒卷自如,忽而化作流云蔽日,忽而变作素练横江,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
细看时,那白绫边缘竟凝着细密霜花,与黑潮相接处发出"嗤嗤"声响,蒸腾起缕缕青烟。柳如烟立在绫影之中,衣袂飘飘,宛若姑射仙子临凡。偏是那黛眉微蹙,显是运功到了紧要处。
“二师兄这招倒是练得愈发纯熟了,”她语带讥诮,眸中却闪过一丝痛色,“只是不知当年暗害丁老英雄时,可曾用过这招?”
“说吧,你潜入少林寺,究竟意欲何为?”柳如烟话音未落,白绫突然收势,在身前凝成一道雪幕。她眸光如电,直刺陆幽心底。
"小诗啊小诗,你还是这般天真。"陆幽阴恻恻地笑着,突然收住漫天黑浪。那汹涌的袖袍如退潮般缓缓垂落,露出他枯竹般的手指。
全本小说